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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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得此言,魏长稷一顿。
身子仿如被定住一般,满眼的不可思议。
他看着温恋舒,眸色黝深,“你说什么?”
温恋舒回视着他,无避无退,复又说了遍,“我愿意生。”
这话说完,腰肢便是一紧,温恋舒感受到他握着自己的力道,有些近乎失控的加重。任谁听这样一句话,都不会平静,温恋舒也不怪他弄疼了她。
耳边听得魏长稷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愿意生几个字背后……
代表了什么?
代表着危险,以及他与她之间的血脉相连。
百年之后,或许没人记得他们曾经来过,但孩子,会证明他们曾经的亲近。
温恋舒认真道:“我不知道。”
这么一句话,让魏长稷回忆及她的不对。
明明不爱刺绣的人,今日亲自给他绣鞋,对那事自来恐慌的人,今日却顺从却热切,前几天道歉才说过害怕生孩子,今日就忽然想生了?
一个人的转变,并非一夕而就。
背后定然有他不知道的细节。
魏长稷微狭着眼,打量温恋舒,在她眼底深处寻到些许愧疚之时,忽然福至心灵,“东西谁送来了?”
温恋舒眨眼,“什么东西?”
“不要装傻。”魏长稷敲她。
以前对她敷衍得过且过,那是他乐意纵容糊涂。
可一旦魏长稷认真起来,细微的心思就是温恋舒也比之不及。
上头的男人一脸严肃,温恋舒躺在他身下又本身处于劣势,这样的姿势莫说他生气,就是稍微变了脸色,都有一种本能的压抑。
温恋舒咬了唇道:“黎初姐姐……”
魏长稷了然,“她与你说了什么?”
温恋舒抿唇,犹豫一下,然后睨了他片刻道:“说你亲自寻的大哥,要来那物。”
“所以你就愿生了?”魏长稷问她。
温恋舒缓了一下颔首,“嗯”的一声,不自觉搭着他的手指收拢,些许力道落到魏长稷身上。
魏长稷问:“为什么?”
温恋舒不答反问:“那你为何支持我避孕?”
寻常的丈夫,只会督促妻子传宗接代,可魏长稷知道了她的想法,却主动提供物质帮助。
为什么支持?
魏长稷道:“因为你害怕。”
别人对于妻子的恐惧是什么想法,魏长稷不知道,反正对于温恋舒,他就不乐意看她怯怯弱弱。
牡丹应当盛于枝头,而非萎靡垂落。
本来心情有些复杂的温恋舒,听了这话逐渐趋于平静,她盯着他,问:“可若我此生都改不了害怕呢?”
“那就一辈子不生。”魏长稷道。
温恋舒一愣,有些呆怔。
可又隐隐约约觉的……这就该是魏长稷的答案。
自从知道魏长稷对她的情谊,其实温恋舒发现了许多细节,比如那枚柳氏传给两个儿子的玉扣,魏长序的给了黎初姐姐,而魏长稷的,早早在姜家当作玩闹的塞给她。
又比如后院的牡丹,被迁走的威风。
以及她头上戴着,他亲手雕的木簪。
魏长稷不许她饿肚子等他,亦不让她碰他染了冷气的外披。
早上醒来怕灯晃目,会第一时间遮住她的眼,晚上睡觉再困倦也是睁眼几次,确认她被褥有没有盖好。
说句真心的话,便是伺候公主,也就这样。
温恋舒缓了缓情绪道:“你先前说我没有心,不然怎么捂不热。冷血慢热这点我认,但我还是有心的。比如我也会愧疚,你对她好,我对你却远不够温柔。身为丈夫,你能因为我一句话害怕,就愿意此生无二无女,那么同为妻子,我为什么不能,试着接受育嗣之苦?”
她想明白了。
曾经害怕,是因为对方不值。
不值她担一份风险,忍受十月痛苦。
可如今他不怕,因为魏长稷值,因为相信,他会把她照顾的很好。
魏长稷望着她坦然坚定的眼睛,因为信任,无比明亮,说不触动是假的,担魏长稷还是翻身下去。
温恋舒愣了些许,歪头看他,“你不来了吗?我都愿意生了。”
多好的机会啊!
明明刚才他那般急……
魏长稷却给她把衣裳遮拢住,然后人搂到怀里,理了理两人身上盖着的被褥,“不来了。”
起码今晚不来。
温恋舒给予他以信任,魏长稷就得对得起这份信任。
这不是因为他多大方,而是魏长稷贪心,贪心到图的不是一刻心软,而是她的心动。要一个人心动,尤其要一个女人心动。
那么你给予她的不单是欲,更多的应该是情。
贪心的魏长稷敛眸,掩去其中胸有成竹,“睡吧!我想要孩子,因为是你为我生的孩子,但不能为了孩子,让你有半点意外,如此就本末倒置了。”
温恋舒心里一动,相对无话。
魏长稷继续道:“便是你愿意生了,也等大夫看看你的身子。”
默了片刻,温恋舒擡眸,抓着他衣袖定定看着他叫,“魏长稷,我能试着喜欢你吗?”
抛却不美好的初遇。
亦忘却他过于粗狂的外表。
以及两人天差地别的习惯性情。
但就魏长稷这人中正的品性,以及对她这个妻子这份热忱、纵容,甚至是娇惯,她能试着,喜欢这样一个……
和理想爱人天差地别的男人吗?
魏长稷瞳孔一缩,“看你想法而定,我都可以。”
而且这种事,他心知做不得温恋舒的主,最先动心的那个人,早就是栽的那个。
温恋舒垂眸细思,看她想法。
她什么想法?
便是再倔强,也不过一姑娘。
从小受的礼仪教化,从一而终,她没想过跟魏长稷和离。
哪怕利用开始的婚姻,她早打算拿自己来还,且如今看来,魏长稷人的确不错,对她更不错。
值得喜欢。
于是再擡头,温恋舒道:“能的。”
闻言心里松了口气,魏长稷略勾唇,“嗯”的一声,“那就试着,喜欢。”他等着那一日。
从娶她到让温恋舒松口,不过花了几月。
相信让温恋舒喜欢他的那日,也不会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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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是人,总归怕病。
请大夫的事,温恋舒以为魏长稷只是说说,实施起来怎么也要过个几日。谁知第二天下值,魏长稷就带回来一个,还是个御医。
沈御医。
惯给温恋舒看病的。
温恋舒以前身子不好,常年吃药,后来温颐得升辅国公,从来洁身自好,唯一有些徇私的,就是给侄女请了沈御医医治。
也正因有这位老先生调剂,温恋舒得以好转。
这年华京生乱,燕王登基,温恋舒被赐婚魏国公府魏长稷,沈御医也是知道的,包括前段时间,温恋舒因什么缘故发热,他都略有耳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