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菩萨的审判(1 / 2)

泥菩萨的审判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关石观音的铁车前。

看完了石观音的罪状后,铁手对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犯下罄竹难书之罪的人,很难有半分同情心。

可他不巧,碰上了“变形哈哈镜”切换随机形态的瞬间。

铁手亲眼看着那个腿如筷子,身似皂角的人,瞬间扭曲起来,双腿膨胀成猪脚,肚子凹陷下去,眼睛放大如铜铃,嘴角裂开,似能一口吞小孩!

可怕!

实在可怕!

铁手和追命都下意识拔剑。

——连叶蝉衣的问题都忘记回了。

叶蝉衣瞎掰着安慰道:“别怕,她只是练功走火入魔了,每隔三日就会变一下,其实武功已经用不上了。”

追命小声问道:“石观音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吗?”

听闻石观音可是大美人来着。

造孽哦,想不开练这功夫。

叶蝉衣清咳一声:“应当不知。”

对方也被她忽悠了,以为自己只是走火入魔,身体会发生变化,但迟早能变回去。

再加上她第一次变化时,容貌并无改变,虽吓到了,但不至于被吓死。

可要是她知道自己成了这副尊容,恐怕……

想到石观音对自己容貌的在意,她觉得对方可能会惊惧吓破胆而死。

远远看过石观音之后,铁手和追命就不想靠近了。

他们回了小店,重新整理石观音那些证据,准备呈交给神侯。

叶蝉衣又问他们:“按泥菩萨所犯的罪过,最高能判什么刑罚?”

“凌迟。”追命毫不犹豫道,“凭着这些证据,都已经足够了,更不用说还有这么多待证实的事情。”

“凌迟……”叶蝉衣目光微闪,又问,“我能不能拜托两位捕头,帮我送一封申请书给诸葛神侯?”

“申请书?”铁手迟疑道,“叶姑娘有什么事情需要世叔帮忙吗?”

叶蝉衣点头,将早就写好的书信,递给铁手。

追命拍着胸脯道:“叶姑娘急吗?急的话,我帮你送信回去吧。”

叶蝉衣半点儿也不客气:“那就麻烦追命捕头了,越快越好。”

“从这到京师,三天……四天就够我来回了。”追命接过铁手手上的信,捞了个烧饼就启程了。

三天后。

他们顺利抵达保定,在此地停下不再走。

铁手有些疑惑:“此地距离京师已不算远,叶姑娘可是累了?”

叶蝉衣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想要帮铁手捕头收集剩下的证据。”

收集证据?

铁手有些不太理解。

很快,他就明白了叶蝉衣的意思。

叶蝉衣在保定入城必经郊外一处处决犯人的土夯高台上,搭了个绕着高台的镂空架子。

绕着高台的地方,树木枝叶零落,稀稀拉拉,上头甚至还有火烧的痕迹,地面并不粘腻,可却与高台地面一般,呈现出一种很深的朱红色。

隐隐可闻见血腥。

花满楼一到这个地方,就忍不住皱紧眉头。

此地死气沉沉,生机极其微弱,连路过的微风都显得萧条沉寂。

石观音那几个被阿三飞饼打服的男人,扛着困住石观音的囚笼,擡到高台上。

对方哑xue被点住,只能用阴恻恻的眼神彰显自己的愤怒。

可并没有人理会她。

高台之下,有四张桌子,上面摆满了笔墨纸砚。

那些还没带回去定罪的女弟子,沉默着搬动贴了普通软镜子的木板,靠在搭出来的架子上,绕着囚笼摆了四面。木板都不高,又隔一段距离放一块,并不阻碍台下看台上的视线。

石观音如今恢复了自己原本的样貌,叶蝉衣没有继续催动“变形哈哈镜”的效果。

不少看热闹的江湖人,都在议论纷纷。

叶蝉衣听了一耳朵,竟还有不少不分青红皂白,开始怜香惜玉,觉得石观音实在可怜的人。

她没管。

那就怜着惜着吧,现在有多可怜同情对方,到时候就能有多憎恨。

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

追命回来了,他脸色微红,有些过意不去:“世叔说,叶姑娘所求的事情,不能立刻回复,可他会尽力周旋,完成叶姑娘所言。”

叶蝉衣也料到自己所求,不会轻易达成。

“没事,追命捕头回来得正好,我们现在人手紧缺,可不能少了你。”

她让铁手和追命坐在右边两桌前,陆小凤和楚留香坐到左边两桌前。

陆小凤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楚兄啊楚兄,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楚留香摇头叹息,但不掩嘴角笑意:“实不相瞒,我也这样觉得。”

花满楼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天降大任于斯人也……”

“必先劳其筋骨?”陆小凤接道。

“饿其体肤?①”楚留香也接。

花满楼“唰”一声,展开扇子:“不,我的意思是,你们保重,我去帮忙读稿了。”

陆楚:“……”

他们觉得衣衣姑娘好生偏心,读稿这种动嘴皮子的好事儿怎么不找他们来。

可有什么办法呢,他们只是好朋友,花满楼可是好情人。

他们只能笑着把笔拿起来。

一切准备妥当,叶蝉衣就敲着铜锣,登上了高台。

哐——

锣鼓响,一对爷孙登场。

陆小凤惊讶:“怎么还有说书人?”

老人家咳了一声,敲着烟斗,开始了:“话说,多年之前,江湖上有一位叫李琦的姑娘……”

随着老人家说的话,石观音前半生的故事登场。

黄山世家多少人,惨遭灭门,她成为遗孤。

美且惨,不外如是。

他们自然也听出来,这故事说的就是台上的姑娘。

不少人生出了怜悯心,又见石观音不能言语,一脸柔弱,风华绝代,更是怜惜。

更有甚者,蠢蠢欲动要英雄救美。

叶蝉衣冷笑着拿出“阿三的飞饼”,动一个打晕一个。

铁手和追命:“……”

赶紧低头摸纸。

他们可什么也没看见。

小孙女惊讶道:“这么说来,这李琦姑娘,也是个可怜人了?”

“诶。”老人家摇头,“老头子还没说完,莫急莫急。话说那姑娘东渡扶桑……”

这时,石观音到扶桑,嫁情郎,生下两个孩子,学武有成后抛夫弃子的故事登场了。

小孙女捂住嘴巴:“她竟这样狠心?”

老人家:“若为家仇故,倒也能谅解。不过……”

一老一小,你来我往,把石观音报仇之后,立足沙漠,屠许多人家,捡小女孩养,将其全部培养成杀手,用花毒控制的事情铺展开来。

配合着老小说书人的停顿,花满楼开始将手中罗列的名单,一一念出。

温雅君子素来慈悲心肠,温和清润的声音,随着那些念出的名字,带上了一丝悲伤与不能承受之重。

闻者仿佛看见了那些无辜人招来横祸,鲜血飞溅的场景。

日暮黄昏,漠漠沙土里。

残阳染血铺黄沙,无辜白骨深埋下。

小孙女抽泣了一声,带动着眼泪浅的那些人,已忍不住掩面哭泣。

曲无容捏紧了手中长剑,剑鞘雕纹陷进肉里,很疼,怕是已流血,她脚下青石板已被踩得稀烂,深陷。

可她并没有动。

衣着鲜艳的女弟子们满脸懵懂,觉得花满楼口中的那些人,似乎是她们,又似乎不是。

她们曾染血的手,颤抖起来,胃部有些泛酸。

呕吐的感觉,在刺激她们。

长长的名单念完,老人家马上接话:“她做过的坏事,却不仅这些……”

小孙女擦掉眼泪,红着眼,带着哭腔问道:“她还干了什么?”

“你们可曾听过旧时……”老人家念了不少曾经有名的青年才俊的名号来。

小孙女摇头:“不曾。”

台下却有人忍不住为那些刚诞生,如星辰璀璨,却很快消失不见的才俊说起话来。

陨落的新星,最是令人惋惜。

哐哐——

叶蝉衣敲锣止住台下议论声。

花满楼捏着纸张,带着对前辈的敬意,对那些遭受了如此磨难,依旧顽强活下的前辈的无边钦佩,将那些或埋骨花下,或还在努力戒断花毒的前辈名字与称号,一一念出。

台下已安静下来。

他们预感了某些不妙的事情。

老人家点头:“不错,看来还有人记得他们。那诸位可知,这些人都去了哪里?”

小孙女配合摇头:“不知,他们到底去哪里了?”

“他们掉进了魔窟啊!”老人家的声音,也染了苍凉,将不肯屈服石观音裙摆,而沦为奴隶,被刺瞎、毒哑、弄聋的才俊遭遇,缓缓道出。

悲呜石林小道里,昔日才俊弯腰驼背,双目无光扫沙尘;长鞭呼啸,腐烂血肉引鹰来啄食。

讲完,素来淡定的老人家都觉得胸闷。

他伸手锤了锤,重重咳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