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进了书房,王贽自用杯子倒酒。
身负军职的人也就这样,大多没有什么爱好,平素喜欢喝两杯,尤爱跟脾性相投的兄弟一起。
由燕地来的四个人中。
冯敬怀和魏长序肚子里有点笔墨,能说到一块。
王贽山匪出身,没什么规矩。
当初不打不相识,倒是魏长稷投了他的脾性。
倒了一杯,仰头灌下。
王贽反招呼魏长稷道:“愣着作甚,你也一起啊!”
魏长稷在离他最远的对面位置坐下,几乎没思考就拒绝道:“不了,你喝你的。”
“你不是最好这烧刀子吗?怎么最近请你都不入口?”王贽拧眉有些不解,淡话说话想起什么,忽然又扬起唇角调侃,“魏二可以啊!果真是成了亲的男人,家教甚严。”
魏长稷懒得理会他,倒没解释。
王贽笑他,“魏长稷,你莫不是惧内?”
“凭我这脸这身手,难道不是别人惧我?”魏长稷瞥他一眼,“这世上少有真正惧内的男人,更多的是有愧于妻,挺不直腰板,要么是尊重妻子,愿意让着。”
而他,明显是后者。
王贽翻了个白眼,“无趣。”
开个玩笑,他想看笑话,魏长稷都不给他看。
瞧着王贽不再八卦,魏长稷又等他喝了口问:“那人如何?”
“还能如何?我就没有见过这般固执的老头子,天天在狱里坐着,看书比谁都自在。我们不仅得伺候他,关键谁劝一句就挨喷。”
魏长稷虽是没说那人是谁,但他们都知道,能得两人谈论的唯有温颐。
王贽是看守温颐的人,对此事最是了解,也是最是头疼。
没忍住吐槽道:“你说那老头子怎么回事?陛下都登基多久了,难不成他还能存着吧人拉下马的想法?我明眼瞧着他家两个儿子已然松动,就是同样管不住老夫。”
魏长稷不悦,“他为长者,日后也定是肱骨之臣,你别一口一个老头子的叫他。”
陛下唯有李玄玉姐弟一对儿女,虽对太子性格多有不喜,但那毕竟是亲儿子。若李玄玉有称女帝之心还好,或许陛下真会冒天下直大不韪,给女儿铺条路。
但不管是筹谋定亲陆清安,还是亲自教授幼弟。
李玄玉都摆明了只会当个辅政长公主的态度。
儿女姐弟关系好,陛下又能说什么?
若魏长稷没有预料错的话,陛下近来朝他多番刺探让温恋舒见温颐,就是存了放温颐出来,授予太子师的职位。
王贽山匪出身,无甚规矩。
以前打仗陛下那里不对,都敢背后议论。
但今时不同往日,若嘴上没个把门的,如此这般对温颐或别人不尊敬,没的明日就被御史台参一本。
御史台……
那又是姜俨的地方。
想也知道姜俨不会放他和他的兄弟,是以魏长稷才忍不住这么说了一句,主要的目的是让王贽谨言慎行。
然王贽掐头去尾,却只记住了前面那句——
【“他为长者。”】
他为什么长者?
瞬间王贽眼光一亮,激动发笑,“哎,你听听你听听,和说不是惧内,以前还是你带头叫他老头子,怎的……”
王贽凑过来道:“娶了人家侄女,这么快就改口了?还不许我叫?”
魏长稷一愣,却是想起来。
才回华京那段时日,听闻温颐为温恋舒定下陆清安为夫,他又生气暴躁,却又无可奈何,最终只能在兄弟聊及温颐的时候骂了几句老头子。
当时痛快解气了,如今……
魏长稷瞪他一眼道:“往事休要再提。”
王贽哼的一声,“你是怕我离温颐近,趁机给你上眼药吧!也是,他本就不喜欢你这员攻城猛将,如今但凡我在他耳边说几句你骂他,介时出来他肯定不乐意侄女在你府上。”
虽然即便魏长稷不骂,温颐也定然不愿温恋舒嫁他。
想想这事,魏长稷也是头疼。
怕却是不怕,单纯觉的麻烦。
但凡换个人他都能直接用拳头解决,偏生这世上唯有几个他动不了拳头,温颐父子占了三个。
魏长稷挪了一下,躲开满身酒气的王贽。
王贽切了一声,“你说陛下也是,我一打仗的将军,偏要我去什么大理寺,看守温颐也是罢了,还要负责那些冤假错案,每天看着那些卷宗,我就头疼。”
虽说魏长稷也是王贽一样爱武厌文,但他终究在魏国公府呆了许些年,又有魏长序那样一位兄长在。
是以对于人心揣测,总比王贽要通透。
“三年兵乱,冤案累极,其中牵连的不乏华京权贵,所以这差放在谁手里都可能徇私,包括我与魏长序。”
那些冤假错案之中,其中最为重要的一条——
便是当年黎家满门流放,黎颂年无故被乱世覆压而死,黎初……黎初失踪。
如今黎初成了他大嫂,重审此案,他与魏长序可帮忙取证,但断案必须置身事外。
“但你与敬怀不同。”王贽与冯敬怀出身燕地,来到这繁华天子之都,可算得上是纯臣。
“既是如此,那就当让冯敬怀来啊!”王贽不乐意道,“我粗人一个,冯敬怀却通笔墨,看那些卷宗还不是手到擒来?”
魏长稷笑道:“你以为陛下让他闲着了……”
就因为冯敬怀通笔墨,知人情,被毫不留情的塞到了错综复杂的吏部,掌管的可是大周官员调度。
王贽自然也想起了冯敬怀最近生出来的白头发,有些惆怅道:“还是你们兄弟好,还能领兵军营里晃荡。”
魏长稷对此但笑不语,好什么呢?
如今不过新朝初立,将近年关罢了,不好调动。
魏长序手里掌着兵马,需时刻留心四方军机战况。他这边统领禁卫军,巡防守卫华京安危。
可等得年后温颐出来,华京能稳住。
何处有兵乱,他和魏长序定然是会派出去的。
虽说领兵打仗是他们喜好,但终究成了亲的人,心里有了牵挂,魏长稷反而希望能得两全,把温恋舒也带上。
当然,这是痴人说梦。
他叹了口气道:“你在狱中,对那人客气些。”
王贽又翻白眼道:“知道,咱们领兵打仗的,日后还要靠这些满腹经纶的人辅政,我可不得对人家客气些。”
要王贽说,这温家是真厉害啊!
温颐做到辅国公不说,就连两个儿子都文采绝绝。
听闻当初若是温恋舒的父亲没有体弱,未曾亡故,那也是个有才学的人,他们莫不是捅了文脉?
才及正午的天色,阳光有些毒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