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议亲
那人眼底掠过一束寒光,却将怒气强抑下去,只将刀尖又朝上一挑,擡高我的下巴,目光饶有兴趣地在我脸上游移。
“公子?你家公子现在身在何处?”
我笑,食指一勾,“你靠近些,这话我只讲于你听,他们两个,”我左右各瞥一眼,抿唇,“品相没你生得好,耳不立,毛不密。”
说完,我看着三人脸孔僵白,抓住刀柄的关节泛青,却不敢轻举妄动的样子,满意地笑出声来。
“软玉温香,靠近些又何妨,只是万一姑娘的香衣下藏着什么暗器,那敝人岂不是白白丢了性命?”执刀的男人勉强压下眼中怒意,喑着嗓子看向我。
“暗器?”我故作吃惊,抿唇思忖片刻,伸手解开腰间绦带,肩膀轻耸,已将那褙子褪在榻面,身上所余,不过是一件绛红色的的肚兜。
“可看清楚了?”我勾着唇笑,手绕到脖后,捏住肚兜的绳结,“难道,要我连这一件也脱了不成?”
三人目光颤动,被我敏锐地捕捉到了,于是暗自冷笑:果然这世间男子,除了公子,都是些见色起意的家伙,哪怕在这样的关头,也会被轻易引诱。
“不必,”绣春刀被收了回去,男人看着我,鼻息变得重了一些,却仍然强稳心神,一步步靠近,走至榻旁,一条胳膊支住床面,脑袋探到我裸露的肩膀旁边,轻嗅了一口香气后,一字一句道,“你家公子去了哪里?”
“下山了。”我道出三字,眼角泻出一点精光,笑,“不过,你便是知道了,又能如何?”
他愣住,张口想说些什么,可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没吐出来。他的脖子上,多了一条暗红色的线,开始只是细细的一束,不细看几乎难以发现,可只是须臾,那条线便裂开了,就像一只大张的嘴,露出里面破碎的软骨和血管。
血奔涌出来,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像地下喷涌出的热泉,我躲了一下,身上还是不免被喷溅上了几星,于是嫌恶地皱眉,拼命去擦拭被血污沾染的手臂。
“你......你是什么怪物......”余下的二人终于回过神来,瞠目惊叫,手中绣春刀晃得厉害,几乎捏握不住。
我当然不许他们扰了佛门清净,于是移步上前,面带寒笑,十指大张,狠狠掏进两人的心窝。
手心下有什么东西在上下扑腾,我一怔:这,便是人心吧,那个我从来不曾拥有的东西。太祖说过:心动则念妄,既然他们对公子起了杀意,那么我便要让他们知道,这妄念的后果是什么。
我嘿嘿冷笑,十指骤然收紧,将那两颗尚在跳动的心脏掐得粉碎。
不过杀人虽爽快,毁尸灭迹却废了我不少功夫,所以当赶到码头时,已是黄昏将至。云朵披上了金辉,慢悠悠靠近河面,给刚起的夜风晕上一丝暖意。
公子和思安喜宁站在河边,惴惴不安地朝浮桥那一头张望,看到我的身影,他眉宇舒展,欣然一笑,冲我招手道,“怎么耽搁了这么久,我们三个都担心你会出事。”
他用的是“我们三个”,但我看到他宽慰的神情,心中已然被喜悦溢满,于是小跑着朝他过去,“捡了几本公子喜欢的经书,耽搁了时间。”
说着便解开包袱,“喏,这是《莲华经》,这是《金刚科仪》,带着上路,公子便不会觉得寂寞了......”
说到这里我忽然住了口,因为我发现公子的目光凝在我的手上,一动不动。我的指缝中,藏着几弯暗红色的血污,被没有血色的甲盖衬着,分外显眼。我暗忖不妙:方才只顾着清洗衣物上的血迹,单单忽略了这杀人埋尸的手指。
我慌里慌张地将手抽回,连包袱都没有系上,紧张得胸背相贴,难以自持。
公子默了片刻,却将那几卷经文重新收进包袱中,拎了几下后,擡头冲我笑,“好沉,怪不得耽搁了这么久才过来,”他双眼眯起,“清欢,谢谢你担心我途中乏味,专程背了这些经文下来。”
他没有怪我,我舒了口气,却不知,他是没有发现我杀了人,还是故意不说,不过不管怎样,这次我算是勉强度过难关。
我打起精神,接过公子手中的包袱,和思安喜宁一起,护着他登上早已定下的一艘小船,看碧波荡漾,追群山落日,一路朝西南边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