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1 / 2)

坦白

8月5号这天夜里,打了个胜仗的检察官金多莉心情无比愉悦,她洗完澡边擦着湿头发边刷着手机上相关的新闻报道,门铃十分突兀地响起。

外卖到了。

可她拉开门没看见什么骑手,面前只有一名西装青年。

8月6号,法院突然提出将女佣谋杀案和弑父案并案处理,且立即执行。

8月7日弑父案再次开庭,最高法院门口,各色媒体记者架着长枪短炮,镁光灯电闪雷鸣似的,现场报道的声浪一波盖过一波。

“…案情急转直下!辩方首遭重创!不知身为辩方律师的秦尤有何感想呢!”

“我早就知道是他!换做是我我大概也会这么干啊哈哈哈!被自己亲爹带绿帽子可不得气疯了?”

“两次庭审都未见其人的沈宁竟现身法院!是来亲眼看着杀害自己丈夫的真凶落网的吗?还是另有目的呢!”

法院外人山人海,法庭内也座无虚席。

10点过,法官落座,法警庄重严肃道:“全体起立——”

“请坐。”

法官谢达是个没什么耐性的暴躁老头,他挥挥手:“虽然并案处理,但已经开庭两次了,开庭陈述就免了,别废话,赶紧开始吧。”

并案处理本身就是为了提高诉讼效率而存在的,这倒是没什么好争议,关键就在于并过去的这件案子是乔乔的死,相当于说许东尼如今是杀害许敬山和乔乔俩人的凶手。

“6月5号当晚,许东尼因气不过自己的父亲和自己的女友有一腿,他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真相,冲动之下将许敬山一击毙命!然而这个行凶的过程却不小心被前来送药的女佣,也就是乔乔撞见。许东尼担心自己的罪行外泄,遂以金钱利诱封——”

“反对,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点。”

“乔乔财产不会一夕之间水涨船高。”

“或许是因为她努力工作。”

“乔乔的要挟彻底逼急了许东尼,因此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人杀之灭口。”

“金小姐,乔乔死亡当晚,我的当事人还被关在看守所呢,他怎么杀?分身?遁地?移形换影?”

法庭上一片窃窃的私笑,检察官却并不感到难堪:“我可没说是他亲自动的手,要想杀人有千万种方法,就比如雇凶。”

金多莉转身面向法官:“庭上,请求传唤我方奇袭证人!”

秦尤皱眉,金多莉立即堵住她话茬:“1987年大漠电力案中首次引用‘奇袭证人’,并定义为标准,根据东岛州司法体系中的判例法,在此传唤并为不妥。”

秦尤:“可2001年最高法院在布朗教育委员会案中的判决就推翻了对方‘隔离但平等’的原则,也就意味着得根据实际情况来调整是否得遵守先例。并且如果该举动是为了抗拒不平等制裁,被告则有权要求自卫——”

“行了!”谢达头疼:“反对无效!赶紧把人叫上来吧。”

秦尤眼底闪过一抹愠色。

身边的许东尼惴惴不安:“秦律师,我真的没杀他,更没杀这个什么乔乔!我连她脸长什么都不清楚!这并案不是完全把我往火坑里推吗?”

秦尤说:“对啊,就是把你往火坑里推。”

许东尼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抓着她袖子说:“秦律师就当我求求你,你救救我好不好?我真的不想再进监狱去了…你是不知道那里面,又脏又差还有…”

“行了。”秦尤嫌弃地甩开他,“别哭哭啼啼的,丢脸死了。你这眼睛都长哪去了?什么情况没看见吗?我反驳了人法官鸟你吗?不鸟啊。还有啊,并案一般来说呢是得征得当事人同意的,他们问过你没有?没有吧,说明了什么?有人要把你往死里整。你现在就是四面楚歌,我天大本事也是杯水车薪。诶…两个受害人,两桩凶杀案,妥妥的死刑啊。”

三言两语下去,许东尼真给急哭了:“秦律师你帮帮我,不论你要多少钱我都会给你的!真的!虽然我没我哥那么有钱,但我好歹…你帮帮我好不好?我还年轻,我不想死…”

秦尤眉毛一挑:“你说的啊,不论我要多少钱你都会给我,那我现在坐地起价你也不会讨价还价了?”

许东尼:“……”

身后的贺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即便棒槌如许东尼,此时此刻也有种被骗的感觉,还是被骗地连裤衩都不剩的那种。

许东尼抹了把眼泪,委委屈屈道:“秦律师你…”

秦尤:“我没跟你开玩笑,一个受害人和两个受害人可是有很大区别的,量刑完全不一样。我不是要你的钱,我是拿你的钱帮你办你的事,明白吗?”

涉及到性命安全,哪怕是被骗也不管不顾了,许东尼一狠心:“好,我答应你!不还价!”

“啧。”秦尤很欣慰:“上道,就喜欢你这种懂事的。”

贺峥是听地既无奈又想笑,难怪她短短时间内已经完成资本积累了,她是不是每到这种千钧一发性命攸关之际,就危言耸听的“敲诈勒索”?

五分钟过后,法警将所谓的奇袭证人带上来了。

众人齐刷刷看去,是个体格健壮的中年男人。

贺峥目瞪口呆。

五叔?

他不是…死了吗?

看向秦尤,对方同样一脸震惊,只不过那震惊怎么看都像是在装模作样。

五叔的闪亮登场震惊了很多人,其中还包括陪伴在沈宁身侧的阿云,不知是太过于讶异还是惶恐,她安放在膝前的五指不自觉缩紧。

阴测测的一波暗流涌动中,唯有检察官金多莉喜不自胜,从秦尤脸上捕捉到的惊诧和愠怒,更是令她喜上眉梢愈发得意忘形。

她老早就想打败这个业内神话不老传奇了。

如今天赐良机,第一回合和第二回合自己都险胜,这场快枪战的最后一击,可不得卯足力气好好发挥么?她自认不差,能力不输,且还有这神来之笔的暗中相助…

哼。

她秦尤算什么?金牌律师?百分百胜率?她今天就要狠狠地打她的脸!让她这辈子都活在战败的阴影里!

她作了个调整的深呼吸,定了定心神,准备开始舌灿莲花慷慨激昂直让辩方无处反驳的精彩陈述。

秦尤在台

贺峥揪了下她耳朵,她回眸:“???”

贺峥一言不发地盯着她,于是她原本抿成平直的一条线的红唇倏尔划开道粲然的弧度,轻声笑说:“世界上的律师,一半是傻子,一半是骗子,骗子在台下坐着,而被骗了的傻子还在台上洋洋得意浑然未觉。”

她说完就冲他单眨了下眼睛。

媚眼如丝,贺峥心口直发热,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击中了,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那种万马奔腾似的心悸给安抚平定,再度将视线集中到证人席上。

金多莉:“6月8号当晚,是他,许东尼指使你去杀害乔乔的对吗?”

五叔略显疑惑:“不是啊,是沈宁夫人让我去摆平她的。”

话音一落,惊声四起。

金多莉原本都面向秦尤露出个甜美无害却又十足挑衅的笑容来了,太沉浸在那种得利和必胜的感觉中,导致她大脑神经几秒之后才彻底将从耳朵里听到的言词接收、处理。

她脸色一变,扭头低声质问:“你说什么?你、你在说些什么?!不是许——”

五叔压根不鸟她,径直扯开嗓子冲台下的沈宁声泪俱下地喊:“夫人!我在你身边侍奉了几十年,几十年!几十年如一日的忠心耿耿披肝沥胆!一直把你当做我的恩人贵人甚至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从没有对你说过一个不字!哪怕你让我去栽赃、去把凶器偷摸放到东尼家里、甚至是为了你杀人!我都样样照做毫无怨言!我不能说举头望天问心无愧,可我自认对得起你!但是你呢?你居然…居然想杀我灭口?!”

这么一出铿锵有力又如泣如诉的控诉哐当砸下来,四下哗然不止,谢达不停敲着法官锤呐喊:“肃静!肃静!”

压根没用。

沈宁成了狼群中的迷途羔羊,千万种情绪在她一张脸上演绎,几乎都让人分辨不出是何神色了。

阿云攥着她的手,盯着五叔的目光如跗骨之疽。

五叔临危不惧,又站起身撕心裂肺:“我曾经一度觉得,你给了我工作和安身立命之所,只要夫人你开口,我什么都可以替你做,什么脏活什么违法犯罪我都不在乎!夫人啊,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怎就如此狠心——”

“你闭嘴!”一声怒喝从沸腾的喧哗中乍起。

金多莉还想着去阻止这杀千刀的污点证人呢,不料被阿云抢了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