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魂(1 / 2)

销魂

入夜。

秦尤洗完澡出来,拿毛巾潦草地擦了下湿漉漉的头发便随手丢弃在旁,对着落地镜小心翼翼地揭开渗血的纱布。

刚掀起一个角,动作顿住,旋即慢条斯理地接上,轻笑说:“贺队,这是你第几次擅闯民宅了?”

角落有道落拓的身影应声倒地。

秦尤捣拾好绷带回头看去,贺峥趴在地上醉地不省人事,右手还拎着瓶剩四分之一的酒。

她很是不悦:“让你好好喝一顿,你还真把自己供起来了?那瓶酒就算额外赠送给你的,不跟你计较财产损失,哎,别吐我地毯上啊,你可赔不起。”

她正要拨通物业电话把人丢出去,贺峥却不知怎的,醉成烂泥了竟然还有丝许清醒的意识,他一股脑爬起来拔掉电话线,又野蛮地将座机一举掀翻了。

秦尤:“……”

行,我报警。

贺峥像是有所预料,赶在她拨通前抢走了她手机,捆住她肢体齐齐倒向了沙发。

秦尤被他浑身的酒气给醺了满脸,本以为他这会儿神志不清力道不紧,能轻易挣脱开,熟料还是跟往常一样压根动弹不得,她十分厌恶地皱了皱鼻子说:“要发酒疯滚别的地方发去。”

贺峥两手牢牢地搂着,醉眼醺醺地笑看她,也不吭声,过了一会儿才抽出一只手撩开她额间和鬓角的乱发,掌心抚摸上她的脸断断续续道:“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嘶,这姑娘真好看,现在越长大…就、就越觉得…”

他呼吸很重,全都喷到了自己脸上,万分不舒坦,特别还是当前这种暧昧距离暧昧姿势。

秦尤清楚对付这种酒疯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搭理,任由他自己发挥,发挥完了说不准就睡过去了,于是她只别开脸沉默不言。

贺峥:“你怎么不说话?嗯?”

秦尤:“……”

贺峥掰过她的脸,指腹划过她唇瓣,动作轻柔,细致,眼睫下垂掩盖住了他眸底神色,旋即又擡起来,目光反复在她五官眉眼间流连。

那眼神…如果真要去形容的话,大概就只一个词——蠢蠢欲动。

秦尤冷不防打了个突,果不其然,尚未来得及避免贺峥就掐住她颌骨,径直亲了下来。

!!!

秦尤头皮一炸,立刻手脚并用地反抗,可惜是无用功,贺峥狠狠地亲了会她唇瓣又转向她脖颈,手径直扯掉了她浴袍,登时全身都一览无余地赤、裸在他眼皮子底下。

贺峥压根不给她任何反应的间隙,反剪着她两只腕骨埋首下去就是又亲又咬又吸又允的。

“你、你他妈的…”秦尤气得浑身发抖,玩命去挣脱他重如山倒般的胸膛,五次三番下来发现还是纹丝不动,而他一只手又肆无忌惮地往自己腿间游弋时,她终于选择了自己最擅长的——动嘴刺激他:“你不就是因为输了吗?你输不起!所以你急需做点什么来挽回你的自尊心,来巩固你自以为是的象征性力量,你就是典型的气急败坏!斗不过我就想上我,变相地示威!你以为你上了我就能重振雄风吗!我告诉你输了就是输了!你——”

贺峥堵住了她的嘴,好不猖獗地磋磨了会儿后才居高临下地笑说:“怎么,终于发现嘴皮子再厉害也有失效的时候了?”

秦尤面色铁青:“我最后警告你一次,放开我。”

贺峥却不管不顾,掌心掐着她腰肢,调笑说:“腰这么细,撞几下不得撞断了?嗯?”

不知道是给气的还是给急的,秦尤脸变得煞白,眼见着他握住自己膝盖要将腿往上压,手突然间不知道打哪够着那柄左轮,朝着他脑袋便当机立断地扣下了扳机。

“砰!”

贺峥猛地惊醒。

0.0001秒之后意识到自己都做了些什么梦,贺峥简直欲哭无泪,他重重地锤了下自己脑门。

你他妈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畜生!

警局里人早都走光了,四下万籁俱寂,他掌心蒙着眼睛,懊恼不已地忏悔着自己的种种罪恶,可悔着悔着又忍不住回味起来。

没别的,就实在是…

太他妈销魂了。

贺峥阖着眼皮,清清楚楚地感觉到有股燥热的腹火自下而上蹿至大脑皮层,令他怎么也无法平定,他眸光微垂瞥见自己身下,一张苦瓜脸顿时又拉得更长了。

他悲哀地叹了口气,一分钟之后还是匆匆钻进了卫生间。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边——

“他受了伤,已经给处理好了,要现在去审问吗?”

秦尤摇头:“我累了,明天再说吧。你先回去,明天过来接我。”

“你晚上在这儿过夜?”

“不行吗?”

老黑看向那间铜墙铁壁又密不透风的安全室,片刻终是退下。

秦尤沿着木梯往上,找到那间房,推开门,生冷的气息携着海浪的腥咸味扑面而来。

常年有人打扫,一直都很干净,干净到纤尘不染。

秦尤在那张柔软的大圆床边呆坐了一会,目光从墙纸家居摆件什么的逡巡而过,就是她平日里工作时的那种目光,凉薄,清冽,不带任何情绪。

不是装出来的,四下无人位置又隐秘,压根无需假装,而是天生浸泡在骨髓里的,没有感受,哪怕这幢别墅曾经带给她那么多不可磨灭的回忆和沧海桑田的经历。

她又躺了下去,闭着眼睛入眠,及至深处还做了场遥远的大梦。

很奇怪,明明都那么长时间没有梦见过什么了,她都忘了上次做梦是什么时候。

更奇怪的是,她既没有梦见那些或是血淋淋或是青白僵硬的面孔,也没有梦见扎进她五脏肺腑里的锉刀割她皮肉削她筋骨,她梦见的是一片绵延不绝的森野。

林木郁郁沉沉,山风静止不息。

枯叶堆积的平地上,一头毛色颇为莹亮的斑鹿低头嚼食着草枝树皮,脚蹄边还趴着头天真无邪的小鹿,正刨着土壤玩赖。

他们藏身于繁茂的灌木丛中,一动不动屏息凝神,一杆黑魆魆的枪口对准了母鹿脖颈处。

不知是不是因为即将发生的猎杀,她心脏噗咚狂跳。

她下意识侧眸看向身边的男人,男人目光如炬,视线凝成一道笔直而无比锋锐的直线,眼底似乎还潜藏着某种蓬勃的侵略性。

他食指扣下扳机。

“砰——”

一声枪响,母鹿应声倒地,小鹿被惊得四蹄撅飞,一扭身朝丛林深处狂奔。

男人奋起直追,他大步流星却又底盘极稳地连开了两枪。

或许是被那耸人听闻的枪声震的,她忙不叠追在他屁股后面喊:“爸爸!够了!”

他置若罔闻,再开一枪,还在丛林间逃跑跳跃的小鹿眨眼间就没了生息。

她冲到小鹿旁边,双膝跪地,手想触碰又瑟缩在半空,心间弥漫着的狂热悸动逐渐被某种黯淡取代。

“觉得它可怜吗?”男人站在她身后问,嗓音平稳地没有一丝情绪。

她没说话,只觉得鼻子酸涩。

男人依旧用那种冷漠入骨又高高在上的语气说:“动物世界,弱肉强食。”

她倔强地不吭声,手终于落下摸了摸小鹿毛绒绒的耳朵,摸到了一把余温犹存的渐凉。

男人见状轻叹一声,蹲下身掰过她的脸,指腹厚厚的茧硌得她生疼,又潦草地替她擦拭掉眼泪,不算熟练的动作竟带着些许温柔。

他看着她眼睛蛊惑似的说道:“小九,记住,人生只有五件事,吃、喝、拉、操和争取更多,永远也不要说够了,明白吗?”

她没来得及去细品,倒先被他话语里直白又粗暴的字眼给震得呆了一呆。

按理她应该对他的话、对他的眼神感到刻骨铭心,可事实上是她只记得那天的山风猎猎,日光穿过枝桠倾泻而下,落满了小鹿全身。

那双不瞑目的鹿眸仿佛湖面盛着澄澈如洗的天,树梢碎影宛若波动的游鱼,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过,生气渐渐褪去,变成了一汪凝固的死水。

奇异而幽深的。

秦尤大汗淋漓地醒来。

衣服都湿透了,她抹把鬓发,黏了满手汗渍。没有坐起身,用遥控器拉开了窗帘。

第一抹天光穿透云层破窗而入。

她眯着眼睛,仿佛又一场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