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凶(1 / 2)

帮凶

在台上念悼词什么的就更夸张了,简直比追思会本身还要让人觉着恶心。

反正秦尤杵在不起眼的人群末尾,听台上的伪君子哭哭啼啼地诉说着许敬山生前有多么多么光辉高尚时,是反胃地酸水都要大吐特吐了。

面前黑压压一片,静默无声,偶有一两声哽咽石头落地似的坠入其间,浮起三两分沉重肃穆。

记忆突然穿过岁月洪荒与某一时空的片段交叠重合,她没来由地想起郊外青山,雨丝如雾,那块墓碑前当时也是这幅场景,黑压压的具是一片死气,零星的抽泣此起彼伏,神父手捧着圣经,用荒腔走板的语调一锤定音似地结语道:“阿门。”

飞鸟乍起枝头,剪影消融在遥远的苍茫天色中。

“喂。”她胳膊肘突然被人轻轻碰了一下。

秦尤本能地侧眸,眼底的浓雾未来得及散去,被贺峥捕捉到,他愣了愣,到嘴边的话变成:“想什么呢。”

“没什么。”

“行吧。”贺峥压低嗓音说:“差不多了,我得走了,送你回去?”

“你刚才发现了什么?”

贺峥义正言辞:“警方办案侦查细节不便透露。”

秦尤翻了一眼:“随您的便,要滚赶紧滚。”

“你不走?”

“不。”秦尤嘴边勾起一丝玩味,目光十分暧昧地望向此刻正站在台上致辞的许博涵,“腿痒,我要扎一个来玩玩。”

“你——”贺峥自己都还没咂摸出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嘴上就已经当机立断地喝止道:“不许扎!”

秦尤好生奇怪地看向他。

贺峥:“……”

贺峥:“反正就是不许扎!”

贺大队长发表完自己的宝贵意见,便十足蛮横无理地扛起她大踏步离开,塞上车,关门,系安全带,猛踩油门,一溜烟儿和许家小洋楼拜了个拜。

鉴于她不配合报上住址,自己又有要紧事缠身,贺峥只好一路风驰电掣雷霆万钧地将人给打包到了她公司楼下。

向来风度翩翩的秦律师全程都在问候他祖宗十八代,直把给他骂得祖坟冒青烟,临走时还气急败坏地冲他叫道:“贺峥!我艹你大爷!”

贺大队长隔着车窗粲然一笑:“我大爷一把老骨头了,你艹不动的,我年轻,你——哟。”

秦尤怒不可遏地抢过路人正端在手里喝的饮料,眼见着就要冲他砸过来,贺峥忙不叠收敛了浑身的贱气,夹起尾巴就乐不可支地溜了。

*

回到局里时正晚九点,他径直奔向鉴定科目组。

值夜班的是四眼仔夏安,趁着这会儿里外没人不知道在浏览些什么有辱斯文有伤风化的东西,导致他一走进去就被嗯嗯啊啊的动静给灌了一耳朵。

贺峥笑骂道:“你小子也不知道戴个耳机。”

扭头瞅见贺大队长,四眼仔惊地屁股一歪跌坐到了地上,两手还垂死挣扎地去够桌上的手机,十足奋发图强地守护着自己仅存的清白。

贺峥扫了一眼,挑起眉:“哟,口味还挺重。”

四眼仔整张脸一下子就红成了猴子屁股,手忙脚乱地锁了屏幕,又尴尬又羞赧地道:“贺、贺队…”

“行了,不逗你了。”贺峥从西装内衬的口袋里掏出个小塑料袋丢给他,“看看这是个什么成分。”

他确实在那辆药理车里找到了点东西——几缕丝线缠绕在柱脚边,不大明显,要不是他火眼金睛,还真发现不了。

贺峥吩咐完准备就地等结果,路过会议室时又瞧见一队人马正围在一块好不潇洒地吃夜宵。

大概是贺峥这条万年单身狗起了以身作则的带头作用,队里除了贾乙丙同志订了婚以外,清一色的光棍,业余压根就没有什么其他的娱乐,悲催地可怜。

所以这群被月老诅咒的光棍时常抱团取暖,加班加地比狗还勤快——反正回去也没事儿干。

贾乙丙看见他,大叫道:“哟嚯,贺队!穿这么人模狗样,相亲去啦?”

“去你的,老子这叫貌美如花。”贺峥拉开把椅子坐下,加入了食夜宵的快乐阵营。

贾乙丙笑嘻嘻:“没成啊?嘶…你说这到底咋回事,咱贺队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怎么还一直单着呢,姑娘们都死光啦?”

贺峥也义愤填膺道:“就是!”

郝诚实摸摸鼻尖,应了他的名字,他很诚实地说道:“贺队,我觉得是因为你穷。”

“我…”贺队擡起巴掌就要朝他脑袋招呼过去,郝诚实很有先见之明地躲开了,附和众人一阵鹅鹅鹅地大笑。

卫君澜添油加醋道:“不是…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干嘛老是戳人贺队痛处,穷怎么了?不就是娶不起媳妇儿讨不着老婆嘛,多大点儿事,哎贺队,你可千万别介啊。”

贺峥:“……”

众人又齐刷刷地大笑。

贾乙丙:“贺队你说吧,你喜欢啥样的?温柔的漂亮的善解人意的?你尽管说,兄弟几个一定赶在你入土前替你破了这个处。”

“滚你妈的,老子才不是处。”贺峥笑骂一声:“我喜欢什么样的…胸大腰细腿长的。”

郝诚实:“秦律师啊,秦律师那样的。”

贺峥正咬了口鱼豆腐往喉咙里吞,猛地听见这么一句,硬生生给呛得喷了出来,扭头横眉竖目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

郝诚实初入警队,对于秦大律师这头号公敌和警方之间的种种爱恨情仇尚且不清楚,其余的老油条就不一样了,当贺队这临场反应纯粹是嫌弃的嫉恶如仇,便纷纷附和道:“对啊对啊,胡说八道嘛这不是。”

“小诚实你可长点心吧,那女人是个什么品种?要说咱贺队最讨厌谁,非她莫属了。”

“别说贺队最讨厌,队里哪个不是一样的?咱们千辛万苦破了案子抓了犯人,谁知道她一张嘴,啪!无罪释放了。白费心血,有时候真不知道这法律是干嘛用的…”

“唉…算了吧,法律就是权势的玩具,别指望它会给弱者充当保护伞。我们呐,做好我们自己分内的事就得了。”

“如果坏人不能被绳之以法,不能受到相应的制裁和惩罚,那我们做的再好,又有什么意义呢?”

贺峥听着,半晌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