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仙子服侍石飞扬褪去染血的衣衫,将他轻轻放入水中。
灵泉浸润之处,疲惫与伤痛如冰雪消融,石飞扬只觉浑身经脉舒畅,连受损的内力都隐隐有了复苏的迹象。换上崭新的月白长袍,石飞扬立于铜镜前。
镜中人剑眉星目,肌肤若琉璃般通透,正是一百多年前他十八岁练成明玉功时的模样。
只是那双眸子,历经两世风霜,多了几分看透世事的沧桑。
用过灵果佳肴后,石飞扬独自来到藏经阁。
这里层峦叠嶂般堆满古籍,每一本都封印着不同的武林绝学。檀香混着纸墨气息萦绕鼻尖,他伸手拂过《昆仑问心诀》古朴的封面,泛黄的纸页上,蝌蚪般的文字竟自行流转,似在诉说着远古的秘辛。
“昆仑问心,以柔克刚……”石飞扬喃喃自语,指尖划过书页,脑海中已浮现出心法运转的轨迹。
可当他想起粘杆处那些熟悉百胜刀法与明玉功的杀手,又轻轻摇头放下。
《圣心诀》的金页在烛火下泛着神秘的光泽,让石飞扬参透了生死。
《太玄经》的图谱更是晦涩难懂,满卷的蝌蚪文与古怪线条看得人头晕目眩。
石飞扬沉浸其中半日,感悟颇多。
若能回到前世,他真不希望自己如此长寿。
当他翻开《九阴真经》时,阴风骤起,书页间竟透出丝丝寒意。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藏经阁最深处突然传来一道微弱的金光。
石飞扬循光而去,只见一本破旧的绢册静静躺在角落,封面上“天蚕经”三个篆字古朴苍劲。
翻开扉页,一行小字映入眼帘:“蜕尽凡躯,重获新生。”
石飞扬瞳孔骤缩,一股奇异的力量自书中流转而出,渗入他的经脉。
他仿佛看见一只春蚕吐丝结茧,历经痛苦蜕变,最终化作彩蝶破茧而出。
“或许……这就是我在这乱世立足的机缘。”石飞扬握紧《天蚕经》,眼神中燃起新的希望。
窗外,夜空中的明月愈发皎洁。
藏经阁穹顶垂下的夜明珠在石飞扬周身投下细碎光晕,他盘坐在蒲团上,《天蚕经》泛黄的绢页无风自动。当指尖触碰到“蜕形化茧”章节时,丹田处突然泛起酥麻之感,仿佛有万千春蚕在经脉中苏醒。
他深吸一口气,运转起新学的功法,只见掌心渐渐浮现出莹白晶光,宛如月光凝成的雾霭。
“原来如此!”石飞扬低喝一声,右掌挥出。
一缕银白色细丝破空而出,看似轻柔却精准缠住梁柱上的铜铃。
随着内力注入,铜铃竟被生生勒出深痕,而那银丝依旧通透如琉璃,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这“天蚕功”吐纳的蚕丝不仅能直入肌理封锁穴道,更能顺着经脉游走,将对手内力搅成乱麻,甚至截断并且反迫入对手的内脏,将对手的内脏卷裂绞碎。
他想起明玉功修炼时肌肤晶莹如玉的模样,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这银白色近乎透明的蚕丝,恰似明玉功流转时的冰蓝真气,冷冽中透着雅致。
此刻,石飞扬周身真气运转,竟在衣袍表面凝成淡淡光晕,远远看去,恍若被云雾缭绕的皓月。
石飞扬望着掌心流转的银光,心中愈发笃定:此功既能隐匿身份,又暗合明玉功的至美之道,正是他在清廷江湖立足的不二之选。
夜色渐深,石飞扬翻开另一本秘籍《奇门三才刀法》。
泛黄的羊皮纸上,刀招图谱旁密密麻麻写满注解:“天为乾,地为坤,人在中间,生生不息。”
他摩挲着书页上的朱砂批注,恍惚间想起大漠深处的郭湘玉——那位舞月家族的公主,总爱骑着白骆驼在沙海中吟唱古老歌谣。
“湘玉,你说这八卦生克之理,是否也藏着相思的答案?”石飞扬喃喃自语,找来一把软刀。
刀锋出鞘的刹那,竟发出清越龙吟,刀身流转的寒芒与蚕丝的银光交相辉映。
第一式“天璇转斗”使出,刀势忽快忽慢,看似随意的劈砍中暗藏北斗七星的方位变化。
第二式“地裂坤元”则如苍松扎根,每一刀落下都带着山岳般的厚重。
当施展到“人遁太虚”时,他的身影竟在刀光中若隐若现,七道刀影同时攻向不同方位,让人难辨虚实。练至酣处,石飞扬周身真气澎湃,软刀舞出的光圈将月光尽数吸纳。
那些看似凌乱的刀招,实则暗合《奇门遁甲》的生门死门,每一次挥砍都在改变着周围的气场。
阁中烛火被刀风掀动,在墙上投下千奇百怪的影子,宛如群魔乱舞。
“好刀法!”碧颜儿不知何时出现在阁外,眼中满是赞叹,“公子这刀法看似不成章法,却暗含天道循环之理。”石飞扬闻言,却是黯然神伤,伸手从腰意神秘的鹿皮袋里找出一枚玉佩,这是郭湘玉临走时留下的,现在修炼奇门三才刀法,便知相思亦有轮回。
石飞扬接过玉佩,触手生温。上面刻着的舞月族图腾在月光下泛着奇异光芒,在诉说着大漠深处的思念。他将玉佩贴身收好,刀势陡然一变,万千刀影中竟浮现出郭湘玉的笑靥。
乌云渐渐聚拢。石飞扬收刀入鞘,望着窗外翻涌的云层,琉璃般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然。
天蚕功的银丝与奇门三才刀的虚影在他周身萦绕,宛如为他披上了一层神秘战甲。
初春的太湖,飘着细雪,天地间似被撒了层碾碎的月光。
石飞扬踏雪而来,衣袂翻飞间带起阵阵银雾。
他刻意弄乱的发丝上凝着冰碴,粗布短打补丁摞补丁,腰间那把杀猪刀缠着油腻的布条,竹筒刀鞘磕出数道裂口,倒真像个落魄的江湖浪人。
唯有掌心偶尔流转的银芒、鹿皮袋若隐若现的古朴纹路,透着几分不寻常。
飘渺峰在雪幕中若隐若现,宛如仙人遗落的玉簪。
峰巅的“望湖亭”飞檐挑着冰凌,四角铜铃裹着薄雪,被山风一吹,便发出清越空灵的声响,恍若九天仙乐。山道两侧的梅树虬枝纵横,枝头红梅裹着冰晶绽放,暗香混着雪气扑面而来,竟比寻常时节更添三分凛冽。山腰处的茶寮升起袅袅炊烟,竹帘上的积雪簌簌而落。
石飞扬驻足望去,见茶寮门口贴着新换的春联,“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的墨字还带着湿气,红底金字在白雪映衬下格外鲜亮。
几个孩童举着冰糖葫芦嬉笑跑过,糖衣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惊起檐下觅食的麻雀,扑棱棱掠过覆满白雪的青瓦。转过山道,豁然开朗处是片结了薄冰的湖面。
当地百姓正在冰上支起彩灯,兔子灯、鲤鱼灯皆是红纸扎就,内里烛火摇曳,将冰面映得五光十色。
几个汉子吆喝着凿冰捕鱼,铁镐撞击冰面的脆响与孩童的欢呼此起彼伏。
更远处的冰雕作坊里,匠人正雕琢着巨大的玉色麒麟,飞溅的冰屑在阳光下宛如碎钻。
石飞扬行至峰巅,极目远眺。
太湖被皑皑白雪覆盖,七十二峰若隐若现,恰似水墨画卷。
远处,苏州城的万家灯火穿透雪幕,星星点点如散落人间的银河。
他取下腰间的杀猪刀,在雪地上划出几道弧光。
刀锋劈开寒气,竟在雪层上凝出丝丝银线,正是天蚕功与奇门三才刀法的暗劲。
雪片被刀风卷起,在空中聚成八卦图案,又悄然消散。
石飞扬望着渐渐西沉的落日,琉璃般的眼眸映着漫天晚霞,沉思一会,钻进密林之中,寻找一百多年前的雄樱会总舵遗址。当他看到残垣断壁,看到“铁笛秀才”向坤、“神箭手”苗门龙、“梅花镖”单志等人的碑石时,不由放声大哭。
忽闻周薇柔的惊呼划破夜空:“小心!”
三道黑影裹挟着腥风自悬崖峭壁倒挂而下,淬毒匕首泛着的幽绿光芒,在雪幕中划出森然弧线,正是江湖闻之色变的“三阴透骨刃”。
腊月寒风卷着细雪掠过飘渺峰,石飞扬足尖刚点上千年古柏的虬枝,又不慌不忙旋身错步,双掌轻挥间银芒乍现。天蚕功催发的银丝如灵蛇出洞,在空中织就一张透明的光网。
那看似纤薄的银丝撞上精铁匕首,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随着内力注入,银丝骤然收紧,匕首寸寸崩裂,飞溅的铁屑混着毒粉在月光下炸开,宛如绽放的黑色曼陀罗。
“哼,雕虫小技。”石飞扬袖袍拂动,银丝顺着敌人经脉游走,瞬间封住周身大穴。
三人如木雕般僵立当场,喉间发出“嗬嗬”声响,额角青筋暴起,显是在运功抗衡天蚕功的冰寒真气。
琉璃般的眼眸扫过三人腰间的雄樱会虎头令牌,石飞扬心头微震,冷声喝问:“尔等何人?为何袭击我?”为首的疤面汉子突然仰头大笑,嘴角溢出黑血也浑然不觉:“雄樱会好汉的守墓人!你这狗贼,竟敢在向舵主坟前撒野,罪该万死!”
此言一出,石飞扬如遭雷击——一百多年前太湖剑岛之战,他坠入时空乱流。
石飞扬的指尖轻弹,银丝如活物般缩回掌心。抱拳一礼时,粗布衣袖滑落,露出腕间与向坤同款的玄铁护腕:“在下向天歌,先祖向坤。今日之事实属误会!”
话音未落,破空声骤响,周薇柔如乳燕投林般自树桠间飞下,软鞭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缠向他咽喉:“好个骗子!先是装疯卖傻,乔扮老人,现在又假冒雄樱会后人,真当太湖水寨无人吗?”
石飞扬侧身避开,杀猪刀“呛啷”出鞘,施展出奇门三才刀法。
刀势忽快忽慢,看似杂乱无章的劈砍中,暗藏八卦生克之理。
第一刀“天璇倒转”劈向对方下盘,周薇柔旋身跃起,软鞭化作灵蛇刺向他面门。
第二式“地裂坤元”使出,石飞扬又沉喝一声:“姑娘好武功”,刀锋突然变招,刀背磕在鞭梢。
周薇柔只觉虎口发麻,软鞭险些脱手。
不等她喘息,石飞扬已欺身上前,掌心银芒大盛,天蚕功凝成的蚕丝如蛛网般罩来。
“想擒我?做梦!”周薇柔冷笑,广袖翻飞间甩出十八枚透骨钉。
石飞扬双掌如刀,施展出三才刀法的“人遁太虚”,七道刀影同时闪现,将暗器尽数劈落。
掌心吐出的天蚕丝却趁机缠住软鞭,两股内力相撞,激起的气浪将周遭积雪掀上半空。
激战中,石飞扬瞥见周薇柔鬓边茉莉花散落,发间银铃也摇摇欲坠。
这让他陡然想起了戚美珍,他心中一软,刀势稍缓。
却不料,对方抓住破绽,软鞭突然暴涨三尺,鞭梢倒钩直取他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石飞扬施展出天蚕功的“茧缚乾坤”,银丝瞬间结成光茧,将两人脸贴脸的同时困在其中。“你!”周薇柔脸颊绯红,不知是因激战还是羞恼,“放开我!”石飞扬收了银丝,却不退让:“周姑娘,若不信我的身份,大可跟着我去闯江湖。向某定当践行姑娘所说的反清复明!”
雪越下越大,远处传来零星的爆竹声。
周薇柔望着他琉璃般的眼眸,想起初见时他浴血奋战清宫侍卫高手的模样,心中泛起莫名的悸动。
疤面汉子突然插话:“周姑娘,他……他腕间的护腕,确是雄樱会长老之物!”
石飞扬趁机抱拳:“在下愿随诸位前往坟前祭拜,也望能与太湖水寨化干戈为玉帛。”
周薇柔别过脸去,广袖拂落肩头积雪:“先过了今日再说!粘杆处的人已包围了飘渺峰,你且看看,这把杀猪刀能挡下多少血滴子!”
话音未落,数十道黑影自山巅飞下,夜空被血滴子的寒芒映得一片幽蓝。
石飞扬握紧手中杀猪刀,刀身缠着斑驳血迹,在风雪中泛着冷冽幽光。天蚕功运转至周天,掌心腾起的晶光与雪色相融,竟在周身织就一层若有若无的银辉,恰似月下寒蚕吐丝成茧。
“咻——”破空锐响撕裂雪幕,二十余枚血滴子如黑鸦群般压来。
革囊未开,凛冽刀风已将地面犁出寸许深的沟壑。
石飞扬足尖轻点古柏虬枝,施展《太玄经》中的绝学“深藏身与名”玄妙轻功,身形化作虚影在林间穿梭。雪地上只留下半行浅淡足迹,便被狂风卷来的积雪瞬间掩盖。
“向公子小心!”周薇柔甩动九节软鞭,十八枚透骨钉裹挟着破空声激射而出。
然而,那些淬毒暗器甫一触及血滴子阵,便被无形气墙震成齑粉,碎铁混着雪沫飞溅半空。
为首的粘杆处统领鄂尔多身披玄狐大氅,腰间九颗夜明珠镶嵌的血滴子泛着妖异幽光,宛如蛰伏的九头毒蛇。“天罡北斗,血影封喉!”鄂尔多暴喝声中,血滴子率先出手。
革囊张开如巨兽之口,森白獠牙间缠绕着淬毒锁链。
两棵碗口粗的古柏在绞杀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树皮寸寸崩裂,木屑混着积雪漫天飞溅。
石飞扬左掌拍出“天蚕功·银丝缚龙”,掌心银芒大盛,数十道近乎透明的蚕丝如灵蛇出洞,瞬间缠住血滴子锁链。两股巨力相撞,空气发出刺耳爆鸣。
玄铁链条在蚕丝绞杀下迸出火星,竟被生生绞断。
石飞扬趁机欺身上前,杀猪刀划出诡异弧线,正是“奇门三才刀法”之“天璇转斗”。
看似随意的劈砍中暗藏北斗七星方位,刀锋掠过两名血滴子脖颈,顿时血如泉涌。
温热的鲜血喷溅在雪地上,瞬间凝结成暗红冰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