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末代皇帝》的拍摄情况,江弦也掌握的更加清晰。
贝托鲁奇是个非常清醒的导演。
他认为,好莱坞电影逐利的本性,会侵蚀到导演的独立创作精神。
因此,贝托鲁奇决定不用好莱坞一毛钱,他让他的制片人从欧洲帮他筹来了高达2500万美元的巨额资金。
当然了,2500万美元肯定无法支撑贝托鲁奇所构想的宏大叙事。
以后好莱坞肯定还会插手进来,不过那时候作品基调已经定下,很难再改变了。
另外因为是在中国拍摄,所以在文化部帮助之下,找到了京城电影行业的龙头老大,也就是北影厂来合拍。
如此一来,电影创作的基础条件全部解决了,剩下的就是剧本、演员这些的问题。
在和江弦、陈荒煤的讨论中,贝托鲁奇从陈荒煤那儿听说了江弦所创作的话剧《天下第一楼》如何如何好,又听说了话剧公演时的盛况。
贝托鲁奇心痒难耐,提出想看看这部话剧。
人艺的《天下第一楼》自从创作以来,就一直保持着人艺“镇院之宝”的地位,年年返台重演,去年甚至演到了日本的东京去,把这台戏演到了海外。
可惜贝托鲁奇想看的这个时间点,人艺的公演已经结束,哪来的舞台给他看?
不过贝托鲁奇是深受上面看重的同志,人家有了这样的诉求,人艺也不能装作听不着,得给想想办法。
完整的舞台公演那肯定看不到了,只好请演员们化上简单的妆容,给舞台稍作布置。
谭宗尧、吕中这些主演们穿上戏服、化上妆,在空荡荡的排练厅里演个一场。
没有舞台灯光,也没有音效,更没有布景和道具。
贝托鲁奇也听不懂中文,只能靠着翻译的帮助,大概明白这场话剧在讲什么。
这样简易的条件,却让贝托鲁奇看完以后激动不已。
“这就是我想要的效果!”
“我要的就是这样一部电影!”
看完话剧以后,贝托鲁奇问了江弦一个问题,“我现在取消拍摄《末代皇帝》,将你这部《天下第一楼》的话剧拍成电影怎么样?”
听了他的话,江弦眉头蹙起。
“贝托鲁奇先生,很感谢你对《天下第一楼》的喜欢,不过在我看来,这部话剧可能不适合被你改编成电影。”
“为什么?”
“话剧和电影不一样,话剧的剧情,是凭借着演员们的一次次对话来推动的。
而电影呢?
电影是视觉艺术,融入了剪辑手法、背景音乐和特效动作等,最终通过屏幕传递给观众。
这种艺术形式上的差异,使得话剧如果改编成电影这种具有延迟性的艺术形式,那么观众就难以进入角色。
所以话剧改编电影,光展现出话剧的部分是不够的,还必须从根本上符合电影的调性,这么做的难度不亚于再写一部剧本了。”
听完江弦的话,贝托鲁奇露出一抹笑容。
“我很意外,没想到江弦先生不仅把话剧写的这么精彩,在电影创作上也有这么深刻的理解,难怪陈先生会说你在电影上的造诣非常不凡。”
“您客气了。”
江弦自谦一句,“我对电影的了解并不多,刚才说的那些,在你面前恐怕也只是班门弄斧,更何况,意大利对话剧、歌剧的创作,在全世界都是极其耀眼的。”
“可是在中国故事的叙述上,我觉得你是极其优秀的。”
贝托鲁奇看着江弦的眼睛,认真道:“江先生,你愿意为《末代皇帝》这部电影创作一部剧本么?”
“我来编剧啊”
江弦沉默一阵儿。
贝托鲁奇捕捉到江弦的犹豫,“当然了,这是我们双方的事情,你也可以提出你的条件。”
“嗯”
江弦点点头,“那我就不客气了,其实也没什么,既然决定要拍《末代皇帝》,那么这个故事的大框架就已经定了下来。
但是我这个人有点毛病,就是不喜欢别人对着我的作品指手画脚,我也知道,你是导演,剧情是要由你把关,因此,一些小的修改我可以接受,但是大方向的修改就不行。
另外呢,在拍摄的时候,一些情节也必须按照我的想法来拍,当然了,这只是在一些小的细节处理上面。”
听了江弦的话,贝托鲁奇沉默下来。
不可以改剧本?
拍摄还得按照编剧的想法来?
这是他从业以来,几乎没有听说过的规矩。
毕竟在国外的电影行业中,编剧一般都是剧组的狗,没有什么地位,很多时候编剧也是由导演本人来一肩挑起的。
至于江弦为什么这么做,他的意图也很简单。
他要让朱琳取代陈冲,饰演婉容这个角色。
可看过《末代皇帝》的就知道,婉容在电影里的大尺度情节很多。
这和导演有很大关系。
因为贝托鲁奇这个导演,他是大名鼎鼎的情色片导演。
贝托鲁奇目前最有名的一部代表作,《巴黎最后的探戈》,据说在拍摄电影的过程中,他和男主马龙.白兰度,在女主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加了一场强奸戏。
没错,女主毫不知情。
而贝托鲁奇之所以这么做,按照他的原话说,就是为了增强电影的真实性,希望她的反应是一个女孩的,而非演员的。
陈冲也讲过拍《末代皇帝》的时候,导演会在从未商量过的情况下,突然性的让她进行一些大尺度的表演,这让陈冲非常抗拒,甚至想离开剧组。
最后是贝托鲁奇给她写了个今后不会这样做的保证书,陈冲才答应继续拍摄下去。
江弦是想朱琳走向国际,但不想自己媳妇吃一点儿亏。
偏偏贝托鲁奇又是个这样的导演。
为了防止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这些事情,他在事先就要做好铺垫。
“如果我们在拍摄中产生分歧呢?”贝托鲁奇问道。
江弦给出的“小的修改”“小的细节”这个界限还是太模糊了。
他不能接受自己的权力被分走,需要确认自己作为导演的权威。
“大部分情况下,我应该不会提出什么意见,会让电影按照你的想法走下去,我保证,百分之99的时候都是这样。”
“但如果有分歧.”
“那就听马克思的。”
咝。
贝托鲁奇头皮一麻。
作为一个信仰坚定的同志,听到这句回答,立刻不觉得江弦这些要求有什么问题。
他脸色轻松下来,说道:
“好,我可以答应你。”